第4章 梦语

当天晚上，除夕便发了热，难受的哭闹不休。

林洛的房间在她隔壁，他自少年住进皇宫起，夜间就不得安睡，睡眠总是要留一份清醒的。

这会儿听到了她那屋有动静，便匆忙间从木架上取过外衫，来不及穿靴只得光脚走在咯吱作响的旧木地板上。

一边套上外衫一边轻巧的将除夕屋内房门推开一条小缝，右手缓缓附上腰间的软剑。

门闩未动，应是没人从房门进入过。

先用软剑挑开了门栓，侧身从门缝穿过，林洛暂时看清了屋内，发现没有什么异动，便三步并成两步跨到了桌前，燃了烛。

昏暗的房内立刻有了丝光亮，脆弱的烛火似还没睡醒般摇摇头，终是在恍惚间站直了身子，给房间带来了一丝温暖。

林洛一时间受不得光亮，只得眯着眼睛，见除夕正蜷缩在被子里，身体滚成一团，呜呜的哽咽着。

似是在梦里，她也是不敢放声大哭。

林洛眉头微蹙，推开被子拉出浑身被汗水打湿的除夕，看她双颊泛着病态的红，便伸出手指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。

果不其然，烫的吓人。

不知她今日究竟淋过了多久的雨，林洛轻叹，将除夕抱在怀里，又扯出了旁边干燥的棉被包裹着她滚烫的身体。

随后单手从怀里掏出一做工精巧的白色小瓷瓶，倒出一粒褐色药丸，另一只手捏着除夕的下颚，只一捏、一合，药丸便被除夕服下，动作干净利落且熟练。

原本被汗水打湿的肌肤甚是烫手，任谁也晓得她现在正发着高烧，林洛想寻块汗巾来给她擦拭，手却被除夕在无意间抓个正着。

林洛侧身躲开，谁知掉落在地的棉被绊住了他的脚，林洛猛地向前一个踉跄，被除夕顺势拉住手臂，亲昵地抱在怀里用滚烫的脸颊厮磨着。

“娘亲，娘亲，夕儿冷。”除夕闭着眼睛呜咽着，本能的以为来人是自己的娘。似乎是觉得有了靠山，胆子也就跟着大了起来，竟开始小声的啜啼着：“夕儿冷呢。”

林洛怔怔的看着在自己怀里拱弄如同幼兽般的除夕，心如猫挠，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。除夕清醒间从未与他有过如此亲昵，她对他总是有一份惧怕在的。

“夕儿冷，娘亲倒是抱着夕儿呀。”除夕不满的瘪了瘪嘴，在林洛怀里拱蹭的越发欢实。

林洛眉头微蹙，嘴角紧绷，狭长的凤眸竟如初春的梅花，嫣红的花瓣上染了一层薄薄的温热。

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快被除夕扒下去的外衫，又瞧了眼窝在自己怀里脸颊透出高烧下异常粉嫩的除夕，眸底翻涌过无限的撕扯纠结。

可无论有多少纠结，林洛终是小心翼翼的回应了她。

见“娘亲”搂着自己的手终于又收紧了些，除夕如同得了赞扬，更是使出自己的浑身撒娇耍赖的本领，在对方怀里乱窜。

伸出滚烫的小手紧紧地拽着“娘亲”的衣襟，将头往里面伸，祈求对方给予更多的温暖。

“乖，别乱动……”

林洛的声音逐渐紧张起来。

闻言除夕就不再强忍着委屈，一股脑儿的向外倾诉着，大声哭了出来，小手无力的捶打着对方的衣襟，边哭边胡闹。

“娘亲坏！娘亲坏，娘亲不喜欢夕儿了，呜呜……娘亲不要夕儿了！”

“不会的，不会不要夕儿的，不会的。”口吻轻柔而又宠溺。

“娘亲骗人。”除夕委屈的撅起嘴巴，任由硕大的泪珠挂在自己浓密的睫毛上。

“不骗你。”

林洛犹豫再三，小心翼翼得把温热的手掌贴在了除夕柔软的发丝上，一下又一下极为缓慢的摩挲着。

除夕像是不满，一双柔荑攀上了林洛的肩头，又向上蹭了蹭，将头轻柔的靠在了他的颈窝，发梢滑过对方的肩膀。

林洛的外衫被除夕拨落在一旁，青丝也散乱在肩头，与她的纠结到了一处。

不自知的除夕对着他的耳垂吹着热气，带着青涩酸甜的味道，似是刚刚吃过青梅：“娘亲这样抱着，夕儿才觉得……娘亲是喜欢我的。”

林洛倒吸了一口凉气，浑浑噩噩，竟也如被蛊惑了一般，轻启微唇，有一瞬间内心难以自持，呢喃着：“自然是……自然是心里喜欢你的。”

说罢，不觉得后悔，只觉心头某一处酸痛难忍，叫林洛稍微抱紧了怀中的除夕，轻翕了眼。

他一生所求全拜老天所赐，这份酸痛他只得暗压，当作什么也没有发觉，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
忍耐自然是苦的，可忘了欲念，就会甜了。

除夕总是这般、那般的与林洛说着以后，只可惜她的以后，并非是他的以后。

紧拥着怀里的娇娇儿，似是用光了林洛全部的气力，此时他无力的低垂着脑袋，疲惫的靠在除夕的身上。

“……喜欢便别再丢下夕儿了。”除夕眼角挂着泪珠，慢慢睡去，“娘亲”伸出手指为她轻轻揩去泪痕。

林洛的薄唇微微碰触到对方头顶的秀发，喉咙轻轻呢喃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耳语，与她说着温言暖语，温热的掌心似有若无的抚摸过她的发，像是在擦拭着什么蒙尘珍宝。

无需再远，如此的距离就很好，抬手就可摸得到，抬眼就能见得着。

即便是她以后嫁了人，他也能这般守着她，守她安稳便好，无需更好。林洛在自己心里带着些莫须有的卑微祈求着，手指不禁得蜷起握成了拳，却终是什么也抓不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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