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初起

黑夜，带给人的从来不仅仅是孤寂和对未知的恐惧。或许只有在孤僻寂静之时，人才会无可逃避地直面自己的内心和不堪的过往。中都，延宁殿内。这是大周皇帝的寝宫。说是寝宫，而此刻尚是丑时，殿门大开不说，殿内依然有烛火摇曳。年轻的皇帝张璟并未安寝，而是身披厚裘，坐在案几前借着微弱的烛光，翻阅着大臣的奏疏，然后提笔一一加以批示。站在身后侍奉的宦官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，在离皇帝几尺的地方半耷拉着眼，身子一栽一仰。忽然间，一阵凉风悄无声息吹入殿内，皇帝像是提前感应到一样立刻抬手护住烛火，可今夜的风仿佛不是张璟熟知的劲力；疯狂摇曳的烛火在片刻挣扎后，最终还是噗地一声熄了下去，只剩一缕青烟在漆黑一片的寝殿里扶摇而上。“咳咳……”皇帝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，手依然虚护在灯具上。“陛下……”宦官早反应过来，作势就要喊人上来。张璟止不住地剧烈咳嗽，却向他摆了摆手。好不容易才有所缓解，张璟又尝试大口呼吸了一下，没有引起反弹，方才勉强喘过这口气来。他放下笔，用手撑着案角慢慢直起身来。宦官一手扶着皇帝，一手拾起掉落的厚裘等张璟站稳重新给他披好。“陛下，奴婢这就叫人重新上灯？”宦官问道。张璟又是摇头。“那………奴婢扶您回去安寝吧；这才过一刻那。”“朕出去走走，不用你扶。”皇帝半回过头望向宦官，示意他放开手。“陛……陛下，这怎么成呐？”宦官慑于皇帝的威严，虽然不得不松手后退，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道：“您方才批了这么些奏疏，若是不睡，也该闭目凝神养一会儿。”“哪来这么多话？”皇帝不再理会他，只管向外走去。没有烛火照明的宫外依然伸手不见五指，甚至连在建殿外不远处的归一湖也难以分辨出来，仿佛和无边的黑夜原就是一体。真是漠漠苍天黑啊。张璟这样想着，叹了口气，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貂裘，继续向外走。身后的宦官虽然早已困得快倒在地上，还是赶紧小碎步跟了上来。“明德。”张璟没走多久，终究还是往殿外湖边的一块巨石上走去并缓缓坐了下来，略微大声招呼宦官过来。明德努力分辨着方向，一路跑到皇帝身边站好。“大军进展如何了？”皇帝望着湖，似是不经意地问道。“禀陛下，据宁王的消息，大军一路南下，各州郡基本望风而降。眼下只待最后清剿敌残部，大军不日即可班师矣。”“定西王呢，他怎么说？”“额……定西王和宁王一个说法。除此以外，定西王还说此次大军一举平定蜀中各郡，进展之顺利实出乎意料。还说，我军并未过多折损，人马器甲俱全；只要粮草充足，无论何时足